促使我开始心理咨询的契机,说来十分巧合。
那大概是大半年以前,当时的我离开校园不到三年,常常感觉世界之大而自己就像一叶扁舟,孤单而没有方向感;好像经历了很多事,产生了很多想法,却在一次又一次情绪袭来的时刻束手无策。复杂的生活好像一个密不透风的罩子把我罩住,与朋友偶有的深谈成了难得的透风口。
入职新单位的第三天,我看到公司与#红树林心理 合作的EAP项目的宣传卡片,于是从未被我认真考虑过的一种与世界和自我交互的方式--心理咨询--就像一个从天而降的小礼物降临在我面前,我满怀着好奇心打开了它。
心理咨询的设置为每次一小时,头两次的咨询时间过得很快,我的咨询师和蔼可亲,也很鼓励我说出心中所想,于是我的讲述几乎充满了头两次咨询的全部时间。我讲我对自己的认识、我的苦恼、我的困惑,咨询师常常倾听、偶尔好奇询问。
“为什么她不告诉我应该怎么办呢?”两次咨询结束后我的心中冒起这个疑惑。这恐怕是对心理咨询未曾了解过的人常有的认知误区,认为心理咨询是为我们的人生苦恼提供解决方案的。
其实这个观点,也对也不对。对的原因是在于心理咨询的确是为了来访者的利益服务的,来访者的人生更快乐、更幸福应该是心理咨询的目标。
不对的原因在于恐怕这个幸福人生的“解决方案”不应该是由咨询师提供给你的,而应该是由你自己悟到并且在咨询时间以外的生活中践行的,而心理咨询是通往这个“解决方案”的一种可能的方式。
它提供一个机会让你去开始为自己慢慢摸索出专属于你的道路,咨询师是陪伴你开始这个过程的人。
当时的我尚未有这些理解,我带着疑惑继续心理咨询。
第三次心理咨询,在我故作镇定地谈起自己童年时期关于父母离婚事件的种种回忆时,咨询师一如既往地耐心倾听、几乎从不打断我,任凭我描述自己记忆中的很多事。
在一次短暂的停顿中咨询师说:“我注意到你谈到这里的时候仿佛有什么情绪被触动了。”
虽然在我的成长过程中,我一直努力让自己摆脱童年种种不快乐回忆的影响,我努力让自己相信我和别的小孩一样快乐,也非常希望别人同样也是这样认为的。
但是在心理咨询师捕捉到我强装镇静的表面之下潜藏的情绪的时候,我无力否认,竟只想大哭。
这是我第一次在心理咨询时大哭,也是我近几十年来第一次为这些回忆大哭。
说实话这是很出乎意料的。在心理咨询的初期,我总是尝试“掌控”我和心理咨询师的谈话内容和走向,恨不得在每次心理咨询开始前列好本次谈话的提纲,然后期望能够像开会一样对每个我所准备好的主题发表若干看法。
但是我的咨询师总是鼓励我随心所欲地表达自己,她告诉我我说什么都是被允许的,想说什么就可以说什么,无需担忧、无需准备。
就是在这样一个非常鼓励我敞开自己的安全空间中,发生了这次令人猝不及防的大哭。我这才发现,在我对每一次对话所追求的掌控感的背后,在我描述过往经历时尽可能的逻辑缜密、条理清晰的背后,有多少未曾被直面的情绪一直在被狠狠地压抑。
当有人用温柔的话语带领我看到这份情绪的时候,只是轻轻一点,它就如决堤之水奔涌而出了。
对于我而言,心理咨询的开始并没有一个明确的动机,而是在进行的过程中,它对于我的价值慢慢凸显出来。
看上去我的生活一帆风顺、并没有太多可抱怨的,工作压力和人际关系的困扰偶尔会有一些但也完全在我可以承受和排解的范围内。
而事实上我的内心并不平静。我会常常有困惑,困惑于自己为什么不能去做自己想做的事,我和这些事之间仿佛隔了重重难关,我不知道这些难关为什么存在,也不知道如何跨过去。
我想做事而无法做到的事或许很小,小到在电梯里和一个有些日子没见了的老同事主动打招呼,也或许很大,大到决定该以一种怎样的心态对待自己珍视的某个人。
我的内心也常常矛盾,比如我会在朋友圈看到别人发的美图之后心生嫉妒之情随后又觉得自己完全不应该产生这样的心情,我会在两种生活方式的选择中感到进退两难,我会面对同一事物心生两种截然不同的态度然后像个钟摆一样在两种态度之间摆来摆去。
我的心理咨询师对这一切抱有一种全然接纳的态度,和她在心理咨询时度过的每一刻让我慢慢明白,原来所有的感受都是可以被接纳、被讨论的。
任何的感受和想法在被冠以“不应该”、“不够好”的评价之前都应该被仔细觉察和理解,然后潜藏在这些感受和想法之下的人性的需求和无意识的冲动或偏见才会慢慢浮现。
每个人的故事都不相同,对于我而言,心理咨询并不是转瞬间让人脱胎换骨的魔法,而是在持续不断的对话中逐渐深入的一场对自我的探索。
在这个探索的过程中,有些发现让我惊讶,惊讶于自己原来还有这样的想法,有些让我痛苦,再次被昔日回忆冲击的感受并不好过。
但在所有即时发生的感受慢慢褪去之后,我得到的是对自己更深一层的理解、以及由理解带来的接纳、由接纳生发的拥抱生活的勇气。
离开校园的时候我未曾预想到这般变幻莫测的未来,经济下行、行业动荡。时代的大潮裹挟着每一个个体一刻不停地向前,只是匆匆。
对于不甘于默默接受社会既定规则的我来说,很庆幸在这样的人生时点开启由心理咨询带来的这场自我探索之旅,因为只有更清楚地看到了自己是谁以后才谈得上如何和世界相处。
自我探索是勇敢者的游戏,现在,每次的心理咨询对我而言都像是即将开启的一场未知的征程,我不再尝试去制定一份完美无瑕的“讨论提纲”来规避自由探索带来的不确定性,而是慢慢试着放下戒备和咨询师一起进行这场探索。
虽然对这场冒险我还是个新手,但好歹我有一个“安全员”和我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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